第182章-《十年后我死了》


    第(3/3)页

    骨头断裂的疼痛足以摧垮一个人的理智,眼下褚亭的脸色煞白可怖。在被人架起又重重摔在地上,这对她来说更是一种酷刑。

    但即便这样,她也没有痛呼或是哀求,只是沉默的趴伏在泥地里。

    “哑巴了?往日里你教训人的时候,不是很趾高气扬的么?”新阳不耐烦起来。距皇帝逃走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,眼看就要天亮,她必须尽快想出对策。

    褚亭不语,不动,有如一具死尸。

    新阳怒极,从坐着的胡床上跳了起来,用力一脚踩在了褚亭的手指上,“你说话呀!说话!”她暴躁的用脚反复碾压着,血在她的鞋底漫延开。

    “公主息怒、公主息怒。”一旁的宦官不忍再看这样的局面,连忙上前拉住新阳,“太后毕竟是公主之母,这样、这样是有违天道的。”

    新阳甩开宦官,反手给了他一个耳光。

    宦官并不明白自己挨打的真正缘由,苦口婆心的继续劝道:“太后还得面对臣民,洛阳的大局还需靠太后维持,公主……可别做得太难看了。”

    新阳这才恢复了些许理智,深深的看了一眼褚亭之后,愤然拂袖而去。

    待公主走远后,留在这里的侍女这才惊惶的将褚亭从地上扶起,坐好。

    褚亭执掌掖庭多年,恩威并施,手腕高超,眼下她落难,暗中同情她的人其实不在少数。

    “太后且忍耐一阵子吧……”有侍女安慰道。

    “公主这是怎么了,竟是如此不孝。”也有侍女红着眼喃喃。

    褚亭重重的喘息着,压抑着浑身上下传来的痛楚。她依旧什么话也不说,沉默的听着这些宫女们的劝慰或是怜悯。

    她知道走到而今这一步,说什么都没有意义。

    但即便是败者,她也不想自己的姿态如此难堪。

    “有帕子么?”她问,嗓音沙哑。

    一名宫女连忙从袖中掏出了一方丝帕,但是褚亭的手现在没有办法握住任何东西。宫女只好按照她的意思,为她擦去脸上的污秽。

    凉风拂过,风中血腥味浓郁。长信宫的宫人当着褚亭的面被处死,尸身现在还堆在不远的地方。

    嗅着这样的难闻的气息,褚亭反而唇角微勾。

    宫女们不知道她为何而笑,还以为她是疯了。

    “别哭啊。”褚亭看向她们,“哪怕是到了要死的时候,都不能哭。”

    如果真的到了该死的时候,与其哭泣不如想想,该怎样与自己的对手同归于尽。

    她望向远方,远方是一片浓稠的黑。据说现在已是黎明了,可是她什么也看不见,眼前只有混沌,没有光亮。

    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么?

    虽然她看不见,但她知道,暗处一定有个人正在看着她。

    杀了我。她轻声说。这句话无声无息,但那个人会看得懂她的口型。

    **

    “东安君。”屯骑校尉喃喃着这三个字,如同被火烫到了一般,遽然从坐席上站起,而后在营帐四处踱步。

    “要请她进来么?”亲卫问。

    “请。”虽然不知道东安君是怎么逃脱射声校尉的追捕来到这里的,但他可以轻易猜到东安君的意图。

    无非是试着拉拢他,再利用他手下的军队助其父反攻。

    东安君带着兜帽,由数十名侍从保护着,跟在亲卫身后来到了营帐。

    在很多不了解褚家内情的人眼中,东安君应是褚相最宠爱的女儿,比起青年早逝且又默默无闻的次女;过分强势,在朝中与父亲时不时会有相左意见的长女,东安君怎么看都像是被父亲所宠爱的那一个。

    早些年她在琅琊任意妄为,可无论她招惹上怎样的麻烦,褚相都会出手替她摆平,即便东安君不肯回洛阳看他,他也还是为这个讨到了一个不错的爵位。

    眼下褚相落难,想必有不少人都希望能够将她挟持在手中吧。她来到这北军大营,无异于自投罗网。

    东安君隐藏好自己的情绪,扫视了眼营帐内的亲兵后,看向了屯骑校尉,微微颔首。

    屯骑校尉曾是她父亲手下的一个马奴,因勇武果敢,因而被褚相送到了军中,经过十数年磨砺,方有今日之成就。

    东安君认得他,在她年幼时,这人还曾为她驯养过一匹果下马。

    “多年未见,东安君安否。”屯骑校尉对东安君的态度倒是恭敬。

    “朝廷如此,我怎能安好?”东安君说:“今日我来见你,目的是什么,你应该猜得到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。东安君一定是希望我能出兵,助相国对抗符离侯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与你啰嗦,愿或是不愿,但凭君一句话。”

    屯骑校尉沉吟良久,对东安君道:“政局之变动,凶险如行走悬崖之畔,踏错一步,便是满盘皆输。我尚有妻儿老小,望东安君……见谅。”

    他的意思很明显,在这场斗争中,他将作壁上观。

    “我明白了。”东安君颔首,又问:“那么接下来,你要怎样对待我呢?”

    是挟持?还是放过?

    屯骑校尉不言,但他的亲卫早已接到了他的命令,默默堵住了出去的路。

    “这是要对我无礼么?”东安君冷哼。

    “是对东安君的保护。”屯骑校尉言语温和。

    “保护?是对你自己的保护吧。”东安君嘲弄道:“若是我父亲败了,你会把我献给符离侯;若是符离侯败了,你就以‘保护’过我的名义去我父亲那里邀功,还真好打算啊。”

    被东安君如此直白的揭穿了内心所想,屯骑校尉略有些赧然,当年并不反驳什么,只说:“望东安君体谅。”

    “你何必求我体谅。”东安君冷笑,“你该去求相国、去求陛下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?”屯骑校尉眉心一跳,那一刻东安君的神色让他感到有些不对。

    “如果是皇帝在这里,下令让你出兵戡乱,你也会如此犹豫么?”站在东安君身侧的一名侍从乍然开口。

    屯骑校尉一愣。

    他是见过皇帝的,眼下那位侍从抬起头来——那并不是他所熟悉的皇帝的脸,但那张脸上明显被刻意用灰尘涂抹过,看不清本来的面貌。仔细打量,隐约可以分辨出与皇帝相似的轮廓。

    这、这莫非便是皇帝。

    “天子在此,何不跪拜。”东安君冷然开口。

    屯骑校尉仓皇跪倒。

    常昀与褚相不合,据说这次宫变也是因为褚太后意图废帝所致,可是皇帝既然出现在了东安君身侧,那就说明即便是天子,也都是站在褚相一边的。

    **

    常昀带人赶到北军大营一带时,被一匹飞驰的骏马拦住了路。

    策马狂奔的是阿念,她穿着男装,脸抹的很黑,乍一看竟有几分像他。

    “阿念,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和阿母后悔了,打算帮陛下。所以我们就去找了与阿母关系最好的屯骑校尉,想要说服他。”阿念笑了笑,拽了下衣角。

    “路上阿母发现我的面容轮廓好像与陛下的有些像,所以就出主意让我扮成了陛下的样子。”她将一物从怀中摸了出来,“屯骑校尉手中的虎符,献与陛下!”

    常昀微愕,看着满脸泥土的妹妹,缓缓一笑。

    **

    与此同时,伊阙关,北军另一处驻地。

    一支人马在黎明时分,以雷霆之势闯入这里,扬起的烟尘如同晨时的雾。

    尘埃散去后,将士们看见的是一驾华贵而威严的马车。车上下来的先是一个佩着刀剑的女子,而后被女子搀扶下来的,是白发佝偻的老人。

    落入杨氏手中已有数个时辰,被许多人怀疑已经遭到不幸的相国褚淮抬头,环顾着在场诸人,“让你们的长官来见我。”他的声音不大,却是清晰而威严。


    第(3/3)页